【SA】Untitled 22
22.选择
像往常一样，相叶细心经营着这家中华料理店，每日光临店里的顾客都不少。八九点，店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在享用饭食，相叶得空休息，他在柜台前整理着账目，偶尔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面前的空着的席坐，那个人真的再没出现了。
「叮铃铃」，此时忽然开门声响起。
相叶抬眼向门口望去。
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。
「欢迎光临。」
他微笑着冲那位顾客点头欢迎，内心有一阵失落。
收拾完店铺，关上门，已是晚上十点，相叶领着店里剩余的凉菜和甜点，准备回去看电视时的宵夜。
他站在家门口准备掏钥匙进门。
「嘭！」从隔壁屋传来很重的声响。
相叶的邻居是一个独居的老太太，平日里都是自己出去搭公交车买菜，除了有些耳背，腿脚倒是灵便，身体还算硬朗，不过偶尔下了车站会有些糊涂，摸不清方向。相叶看到她就想起还住在千叶的二宫奶奶，这个老太太一个人，自己子女也不在身边，时常多做一些饭菜和点心给她送去。
是她的孩子回来了吗？刚刚的声响之后屋里就没了动静。
「奶奶？」相叶站在她家门口问道。
可是屋里还是没有回应。
相叶敲了敲门。
「奶奶，您出了什么事吗？」
里面还是没有声音。
总觉得有些不对劲！
相叶掏出老太太给的备用钥匙，打开了房门，开门只见——
「奶奶！」
穿着居家服的老太太昏倒在玄关。
「醒醒！振作一点！」相叶俯身在老太太耳边大喊，但是她纹丝未动，一旁放伞的架子被打翻在地，雨伞飞落在门边，看起来应该是老太太摔倒前伸手想扶东西时意外推倒的，她整个人冲着门口方向，应该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不适，想出门求救吧。
他不敢轻易挪动她的体位，赶紧拨打急救电话。
「相叶君？」
正在值夜班的凉子意外地看到相叶君出现在医院，她打量着他的神色，问道「出了什么事吗？」
相叶站在急诊室门口，额前沁出一层薄汗，眉头紧皱，诉说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，「不知道奶奶的情况怎么样？」
「别担心，你等我，我进去问问。」
凉子摸出自己的工卡，正要从医护通道进去时，急诊室的门此时打开了。
「樱井医生！」
撤下口罩的樱井望了一眼凉子，拿起手里的手术知情同意书，急切而严肃地对着前厅等着的人群问道，「请问谁是患者家属？她现在急需进行手术治疗。」
樱井没料想是相叶走上前来。
「我是她的邻居，是我把她送来医院的，可是……」相叶有些为难地说，「我没有她家属的联系方式，很抱歉……现在无法通知到她的子女。」
说完，相叶有些惊恐地意识到，现在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情况，没有家属！那不就是之前……他望向樱井，他会怎么办？医院已经明令不允许手术在缺少家属的情况下进行了！可是目前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？
「我可以签吗？」相叶抓过手术同意书。听到此话，凉子惊讶地望向了他。
「抱歉，不行。」樱井坚决说道，「如果家属同意你代签，你的签字才能有效。」
「那手术？！」相叶心里一紧，难道说，樱井打算放弃手术了吗？虽然这是法律和医院的规定，患者情况再急，医生也无法违规，樱井有他的难处，他前不久还经历了那样的事件，对他的打击应该不小。然而此刻相叶还是觉得这项规定是非常不人道的。
他努力望着他的双眸，企图从他眼神中看出他的抉择，手里攥紧了那张薄纸。
而樱井微微皱了一下眉，垂下了眼帘，决然地背过身去。
「情况紧急，手术马上进行。」
「樱井！」
「樱井医生！」
一众医护人员企图阻止樱井的决议，相叶惊叹着樱井所做的决断，他拉住樱井的胳膊，将知情书递还给他，纸上已赫然写着「相叶雅纪」的签名，他说，「樱井，这次，如果出事，我负责。」
「还有，我信你。」
樱井骤然闪过一丝惊讶与感激，但没有说什么，进入了手术室。
相叶站在门外，他明白，他只是那位老太太的邻居，樱井只是医院医生，他们俩和患者没有直接关系，虽然说以这样的身份做出重大的决策有些不妥，但是他坚信拯救人性命是第一要点，樱井和他一样，也是这样想的，这么做或许会被认为是冲动的，感性的，和不理智的，逾越和破坏了世间现有的规定与法律，可谁又规定这样做是错的，是不被允许的呢？只是做出的选择不一样，而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不一样的代价罢了。
与上次不同，幸运的是，这次手术非常顺利。
四个小时后，樱井褪下手术服走了出来，对蹲坐在门边的相叶说道，「结束了，这次的手术很成功。」
「太好了！」相叶舒了长长一口气，「谢谢。」他站起身来，由衷地说道。奶奶的情况算是稳定了，他现在不免担心起来樱井的工作了，不知道院内主任知道之后会给出怎样的处理，他会不会因此丢掉工作？心里满是担忧和抱歉。
樱井看着他这副模样，笑了。
相叶看到他摘下口罩后露出的难以掩饰疲惫感，心里更是难受，低头，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一直拿着店里的凉菜和点心。
「那个，你饿吗？」
经历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绷，还没仔细分析出相叶话里的意思，他略有迟钝地表现着疑惑的神情。
「这是我们店里今天剩的一些菜和点心，你要是不介意，就都拿去吧。」他拿起手中盛有食物的袋子。
「可以吗？」樱井望了一眼，问他。
「当然。」
「那，一起吃吧。」
「好啊。」
医生休息室，樱井去脱白大褂时，相叶热了糕点，将菜品一样样放在桌子上。
他坐下不久，樱井就来了，坐在他旁边，拿起筷子，说「那我就不客气了。」
深夜紧张工作之后，能放松下来享用美食真是一件令人无比愉快的事。
「明天要是医院责怪下来，你就把责任推给我。」
「你忘了，我说过，你的签字是无效的。」
「你可以说我冒充患者家属签下来的。」
「雅纪！」
「樱井，其实，我听说了你前段时间因为类似的事情被医院停职的事，这次又是如此，医院一定会重罚你，或许会开除，人是我带来的，责任在我身上。」
「你救助患病的邻居，是好事。」
「你不也一样吗？还有，上次的事，我觉得你没有错。」
「谢谢你对我的理解，还有你的关心，我很感动，雅纪。」
相叶才发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与担心了。
「即使是简单的凉菜也这么美味啊。」樱井又夹起了刚热好的小米糕，「好松软！你怎么做到的？」
相叶也捏起一块小米糕，「没有刚做出来的好吃。」
「不知我是否有机会到店里一试？」
看着相叶沉默不表示可否，这个样子算是默许了，樱井嘴角透着窃喜。
「说起来你的店面设计很有风格，古色古香的，特别舒适，进去以后能让人安安静静地享受食品。」
「这确实是我想给顾客带来的感觉，吃饭就是放松的时间，来到店里就是专心吃饭。」
「那种平和宁静，我把它称为千叶的感觉。」
「千叶的感觉？」相叶喃喃道，脑海里不免回想起多年前，千叶旅行带给两人的欢声笑语的短暂却深刻的时光。真的已是过去许久的记忆了，久到再看旁边坐着的熟悉不过的面庞，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时光交错之感。
「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来吗，这就是我经常想光顾它的原因。」
樱井凝望着相叶的脸，仔仔细细地，从眉毛，眼睛，鼻子，嘴巴，还有脸上的痣，他伸了一下手，他想伸手触摸这张许久未见的脸庞。
对相叶来说，他亦是如此，他们很久很久，没有机会，像现在这样坐着，吃饭聊天了。
「雅纪……」
要是没有后来大野打来的电话，相叶会觉得，他已经忘却了他和樱井为什么会分开，他们之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，或许还能回到高中时的那个状态。可是那一通电话的响起，当他瞥见电话上面的名字时，他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拳，彻彻底底地从刚才的梦里醒了过来。
「阿智，你怎么了？」樱井背过身，接起来电话。
相叶愣住了。
「我今天上夜班，抱歉，不能陪你了。」樱井走到窗边低声说着。
「你有没有不舒服？」
「嗯。晚安」
这些话语就像一盆又一盆冷水一样，播撒在相叶头顶。
电话挂断了，他的脑海里还不断回响着「阿智」这声温柔的呼唤时。
「雅纪，是大野学长的电话，他的病情偶尔还不太稳定，所以才会这个时候打过来。」
相叶觉得一晚上的疲惫感忽然袭来，压的他喘不过气，但是面上还是淡淡地说了句，「哦，是吗？」
「雅纪！」樱井伸手抓住了相叶。
他甩开樱井的手，起身离开，冷冷地说，「我走了。」
相叶搞不清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，愤怒？疑惑？尴尬？还是委屈？或许都是，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对樱井重新建立起来的好感又再一次瓦解了，连带着九年前的伤痛一起，把相叶的心都揉碎了。
「雅纪！」
相叶没有回头，他关上了休息间的大门，将那个熟悉的人，那声对自己的熟悉而急切的呼喊，以及熟悉的回忆与过往，统统地，毫不留情地阻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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